一场古今罕见的“哭谏”奇闻

在《明朝那些事儿》中,朝廷权力之争不断,一场场闹剧让后人回味不已。但令人记忆最为深刻的还是嘉靖皇帝主导的一场闹剧,正是这场闹剧使得大臣们颜面扫地,更为当时的王朝帝国抹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!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闹剧呢?竟有如此大的轰动效应?

打屁股的年轻皇帝

大明正德十五年(公元1520年),明武宗朱厚照死了以后,既没有儿子又没有亲兄弟。于是明孝宗朱佑樘的大侄子,朱厚照的堂弟,年仅15岁的朱厚璁被认为是继承皇位最合适的人选。按照古代的规章制度,皇帝的人选只能是自己家的,堂亲根本沾不上边儿。所以,朱厚熜在黄袍加身以前,必须要先“转正”,认自己的堂哥朱厚照为亲爹。然而,朱厚熜虽然年纪小,但却不是盏省油灯,死活不愿意认死去的堂哥朱厚照做爹。群臣无策,国又不可一日无君,于是勉强同意朱厚熜先做皇帝,后认亲爹,于是历史上的嘉靖皇帝走马上任了。可这个笃信道教的朱厚熜,也是个“一根筋”,生来向往自由和强权,他坚持认为不是亲爹就不该认,何况还是跟自己平辈的。不仅不认,朱厚熜还想加封自己的亲生父母为“太上皇”、皇太后,孝顺是够孝顺的,可矛盾就这样产生了。在一些好事之徒的添油加醋下,这场矛盾斗争演化到最后,变成了一场古今少见的闹剧和奇闻。嘉靖三年(公元1524年)7月,一天早朝完毕后,群臣使出了最声势浩大的绝招——哭谏。朱明王朝208位官员,黑压压跪伏在紫禁城左顺门外,嚎啕大哭,齐声大呼现任皇帝的叔叔——明孝宗朱佑樘,哭嚎声、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,把紫禁城搞得犹如办丧事一般。皇极殿上的嘉靖听见动静,派手下劝说众位大臣,但众人不听。龙颜大怒的嘉靖皇帝真的火了。所有不合这位皇帝心意的大臣们,四品以上夺去薪水,五品以下受杖。这次受杖的文官多达134人。明晃晃的太阳下,午门内几百瓣白花花的屁股,分外耀眼夺目。一时间,血肉和板子共舞,惨叫与嚎哭齐飞,结果有16人竟被当庭活活打死。在这场大哭抗争的官员中,有一位大臣,七年间竟然先后七次不顾皇上的颜面,直言反对嘉靖给亲生父母封号的做法。这个“超级猛人”就是即墨籍当朝进士蓝田。倒不是因为他非要和万人之上的皇帝过不去,而是这位监察御史,继承了他父亲的传统,有“文死谏”的决心。监察御史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。所以,蓝田自觉不自觉地卷入了这场长达七年的政治斗争,并且也经历了这场帝国最高级别官员所遭遇的,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廷杖。由于廷杖较重,四十九岁的蓝田差点毙命,卧床不起竟达一个多月。茫茫人海中,只有少数人,能够在这种情况下,为自己的理想坚持到底,蓝田就是这样一个人。即使受到了如此难以忍受的体罚,刚刚伤愈,蓝田就为遭受张璁、桂萼、陈洸等人弹劾的大学士费宏、尚书杨旦等十余人鸣不平,痛斥陈洸等人以权谋私。又接连上书,弹劾礼部尚书席书、陈洸等人的奸贪恶行,一时名动京城。被杖责后的第二年,蓝田出任陕西巡按,他的父亲蓝章曾经在陕西当过四年巡抚,到任后“平乱安民,奏所当兴革者十数事”。当地人赞曰:“一按一抚,一子一父,虏不犯边,民得安堵”。然而蓝田的弹劾终于触动了那些“豪贵”,他们对蓝田恨之入骨,于是罗织罪名,使蓝田丢了乌纱帽。蓝田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短十来年的仕途。不能不说,蓝田作为当时闻名天下的奇才,他的人生是充满悲剧色彩的。蓝田自幼聪颖,6岁时就日诵千言,并擅长赋诗,8岁随父来到京城,父亲蓝章的好友翰林孙圭给他出了道难题,蓝田不假思索就念出了奇绝的对句,对字极为确切,被称为“小圣人”。9岁,侍郎程敏政以《梅花赋》为题考验蓝田,蓝田挥笔立就。程敏感叹道;“吾举神童时,不能过此子!”当时看见的人们,都赞许蓝田为神童。16岁蓝田高中举人,当时山东提学沈钟奇怀疑蓝田的才华,认为他这么年少,哪来的奇才,很可能是记诵旧作,因而,又再三复试才相信。沈钟奇批卷时高兴地说:“不期即墨之乡,而产蓝田之玉!”然而由于讨厌八股文章,历经一次次考试失败的蓝田,到了须发开始变白的47岁方才及第。人生中朝气蓬勃、富于诗意与创造力的三十年美好时光,就这样在读书、春闱、科考中一晃而过,科举制度的确是糟践人才的罪魁祸首。

生不逢时的蓝氏父子

蓝田之所以和他的父亲一样命运如此坎坷,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生不逢时。他们所经过的时代正是明朝宦官当政的时代,蓝田面对的是宦官严嵩,父亲蓝章面对的则是太监刘瑾。据文献记载,蓝田的父亲蓝章少年时也因聪慧有才而比较出名。他于明成化年间考取进士后,一直做到了贵州道监察御史。蓝章任御史期间也是疾恶如仇,不畏权贵,曾经因为直言弹劾宦官刘瑾而被投入大狱,可见也是个让皇帝和奸臣们头疼不已的人。刘瑾失宠以后,蓝章出狱并被朝廷重用,委以陕西巡抚的要职,后来又升任刑部右侍郎,成为朝廷的重臣。蓝章晚年时,由于多次上疏都不被皇帝采纳,而深感失望,于是毅然辞去了刑部右侍郎的官职,回到家乡即墨,办起了书院,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蓝田。刚正直谏本来应该是对监察御史的基本要求,但是,由于宦官权臣当道,他们直言进谏的下场往往难免遭遇预料中的悲惨结局。父子两位监察御史后来都选择了退隐,人才不能才尽其用,确实是那个时代的悲哀。经过了这些官场、政局的大风大浪过后,这父子二人都归隐家乡潜心著述,著作颇丰。蓝章的《八阵合变图说》、蓝田的《北泉集》都被收入清《四库全书》中。就像蓝章、蓝田一样,在即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,自从汉代以来,出了很多刚正直谏的大臣,这正是即墨人忠义直率的地域特点的体现。而在即墨古城,曾经有一块豪华气派的大门楼,彰显着蓝氏父子的功绩,同时也铭记着古代即墨五大家族之一的蓝氏家族曾经的繁荣。